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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传奇 作者:范方镇 2003.2

二十二、 镇南关起义

1907年5月22日,潮州黄冈起义爆发。早在去年8月同盟会员许雪秋等人在新加坡接受孙中山先生的指示后,就回到广东潮州进行策划,定于2月19日起义,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发动,就被清政府察觉,革命党人薛金福等被捕牺牲。接着,会党首领余既成继续筹划,设总机关于黄冈挑水巷泰兴号。陈涌波即赴汕头领回款项、军械,分藏于各人家中,并赶造旗帜,但此事又被潮州总兵黄金福获悉,并有二同志被捕。余既成、陈涌波急急赶到香港,向胡汉民报告,打算提前起义,胡汉民告诉他们,必须等中山先生的命令统一行动。二人返回后,清兵搜捕愈急,威胁泰兴号机关,各同志均主张立即起义,不能再等,定于5月22日起义。
这天晚上10时集合七百余人,由余既成、陈涌波各率部攻入黄冈城,经反复激战,占领黄冈,成立军政府。但是,黄冈起义只坚持了一周,在清军大队人马的进攻下,伤亡很众,弹药也已耗尽。许雪秋原定从汕头接济武器弹药,结果也没能将自日本运来的枪械卸下供应革命军,反而使运械船返回日本。余既成只得宣布解散,起义又告失败。这是孙中山领导的第三次武装起义。
黄冈起义失败后,被杀二百余人,其余数百党人退往香港,后来由南洋同志接到暹逻(泰国)、新加坡等地安置。
6月2日,惠州七女湖起义爆发。正当黄冈起义在筹备的时候,孙中山先后派黄耀庭、余绍卿及邓子瑜从新加坡到香港,筹备惠州起义,以牵制清军。黄耀庭到香港后,从陈少白处得知港英当局已经注意他的行动,便从冯自由处领得一千二百元经费,却又返回新加坡。余绍卿也从冯自由处领得一千五百元公款,返回内地后竟不知去向。邓子瑜原为黄耀庭助手,黄耀庭走后,只得由邓子瑜全权负责与陈纯等人计划在归善、龙门、博罗等地同时发动,结果只有七女湖一处发动。
七女湖离惠州府城二十里,属归善县。义军初战告捷后,先后攻打泰尾、三达等地,6月10日围攻博罗,但未能攻克。这时两广总督已调集各路人马,以水师提督李准为主力,围攻义军。革命军仍因枪弹缺乏,无力久战,邓子瑜在香港听了来人报告后,决定解散。将枪械埋于梁化墟附近村落。陈纯避往香港,转赴南洋,邓子瑜也被香港当局勒令离境,前往南洋。惠州七女湖起义是孙中山领导的第四次武装起义。
这一段时期,孙中山在新加坡又创办了《中兴日报》,由田桐任主笔。《中兴日报》创刊后,与保皇派的《南洋总汇报》进行了持久的论战,先后发表了三百多篇文章。孙中山也以“南洋小学生”的笔名,撰写《论惧革命招瓜分者乃不识时务者》一文,痛斥保皇谬论。
正当孙中山在南洋积极筹划起义之时,东京同盟会和《民报》社又掀起了“倒孙”的风波。章炳麟、宋教仁、张继、谭人凤等以孙中山私自接受日本赠款,未与众人协商,不妥,并认为这笔赠款是赠给《民报》社,而非赠与孙中山本人的,因而大起非议。章炳麟尤其态度激烈,甚至把《民报》社所挂的孙中山像也取了下来。这时得知黄冈、惠州起义均告失败,对孙中山的抨击更为激烈。章炳麟等更逼总部代理庶务刘揆一召开大会,改选同盟会总理,拟举黄兴代替孙中山。刘揆一坚持不可,他说:“孙总理接受此款时,留给《民报》维持费两千元,余款多用于潮州、惠州起义,如改选黄兴为总理,万一因‘总理’二字而生误会,使革命前途发生阻力,那就不仅是害了孙、黄二人,简直就是全体党员自杀。”
刘揆一为平息东京风波,写信给冯自由、胡汉民,建议劝孙中山向东京总部引咎罪己,引用“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之《尧典》古例。冯、胡以为有道理,就联名函请孙中山采纳引咎之议。孙中山得信后,拒绝了向他们认错的要求:自己并没有错,为什么要他向陶、章认错?他复信称:“此种党内纠纷,惟事实足以解决,绝无引咎之理由可言。”
刘揆一又托香港同志彭国栋转告黄兴。黄兴则复函东京总部,严词纠正东京同志的看法。他说:“革命为党众生死问题,而非个人名位问题。孙总理德高望重,诸君如欲革命得有成功,乞勿误会,而倾心推拥,且免陷兴于不义。”
东京总部先后收到孙中山和黄兴的信后,“倒孙”的风波才逐渐趋于平息。但章炳麟和陶成章本来就是以排满为宗旨,不同意同盟会的宗旨,这时便另组“东亚亡国同盟会”,以章炳麟为会长。
这年7月,继黄冈和惠州起义之后,又发生光复会员徐锡麟领导的安庆起义。徐锡麟与浙江绍兴的光复会员秋瑾相约同时举义,后因故仓促提前,失败后徐锡麟在安庆就义,秋瑾也在绍兴被害。
1907年9月1日,防城起义爆发,王和顺在钦州王光山起义,袭取防城。这次起义的组织过程中,孙中山没有把主要力量放在发动已经拿起武器的农民方面,却寄希望于镇压起义军的清军“反正”,派黄兴打入郭人漳部。郭人漳是淮军宿将郭松林之子,以荫生出身,官至道员,这时任广西巡防营统领,驻军桂林。黄兴与郭人漳于1904年在上海同时被捕时,在捕房认识。郭人漳也很关心时政,讲求救国与改革之道,因此与黄兴结为友,这次黄兴来桂林,即劝郭举兵反正,经黄兴运动,郭部下林虎、杨九如、卢子富等均加入同盟会。但刘揆一劝黄兴不可相信郭人漳,认为郭人漳是清朝功臣家庭出身,胆子小,贪恋利禄,不可能参加革命。
9月5日,王和顺率义军转攻钦州,并等待钦州清军郭人漳“反正”。黄兴在城中与郭人漳商议响应起义事,郭人漳本已答应“反正”响应,这时见革命军没有武器“接济”,竟然改变初衷,予以塘塞。黄兴见郭人漳改变态度,便以出巡为名潜至王和顺军中,计议攻城之策。两人经商议,决定采用夜袭法,由黄兴在城里作内应,届时打开城门,杀清廷钦廉道王瑚反正。但当天王瑚已得到郭部暗通革命军的传闻,对黄兴有所怀疑,当晚亲自率军巡城,使黄兴开城接应的计划落空。等王和顺引兵城下,见无接应之举,知事又变,仍退还原地,后来得到黄兴密报,知道城中清军已有准备,无法下手,只得改攻南宁。这时,郭人漳竟派军一营进攻义军已光复的防城。
革命军于进军灵山途中,民团有一千多人加入义军,所过秋毫无犯,村中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军至南劳墟,登云梯强攻灵山城。不料大多数云梯已坏而不能使用,只有刘梅卿数十人攻入城中,但无力打开城门,苦战一天,伤亡惨重。城外革命军又攻城不下,只得退驻小山。第二天,清军派人虚报城内有党人内应,王和顺回军反攻,遇清军宋安枢部出城攻击。王知中计,且战且退,转移廉州伯通、花会厂、五王山地区,等待赵声响应。但赵声见其上司郭人漳按兵不动,也不敢轻易起兵响应,而且受命率军前往镇压,赵声不愿与义军作战,改道而行,避开义军。王和顺孤军退至狮子山又与清军宋安枢部相遇,激战一昼夜,再退至罗蒙小洞,已是精疲力竭,经中山先生同意,于9月14日, 率同志二十余人,转入越南。这次起义又告失败,这是孙中山先生领导的第五次武装起义。
起义爆发时,曾在日本购买枪械,但章炳麟、宋教仁在东京《民报》社,偶然听到平山周、和田三郎等人谈起,说孙中山所购的“村田”式步枪属明治十八年造的旧式枪械。章炳麟和宋教仁是一介书生,对于军事知识根本一窍不通,却竟以《民报》社名义用明电电告香港《中国日报》社,说这批枪械是旧式军械,不能使用,以致购买军械一事告吹。其实那时两广的清军,除赵声、郭人漳所部外,所用的枪械还不如“村田”式。对此,孙中山十分痛心,他写信给宫崎寅藏,对平山周等不再相信,把购买武器一事全权交给宫崎,并对章炳麟竟然用明电码发有关军事秘密的电报,泄露消息,十分气愤。后来他深有感触地说:“吾不患遇了无所知之群众,而最患遇一知半解之党人”。虽然未对章、宋等进行处罚,但今后不准他们再过问党的军事问题。
王和顺转入越南后,他的部众退入广西边陲的十万大山,等待时机。赵声返回广州后,因被怀疑,一再降职,愤而辞职去了南洋。他在职时有兵有权却不敢及时响应革命,后来成了黎民百姓才参加了广州起义,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过了三个月,孙中山又在广西边防要隘镇南关(今名友谊关)发动了武装起义,这是孙中山领导的第六次武装起义。
镇南关屹立于崇山峻岭之中,是广西通往越南河内的咽喉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中法战争时,老将冯子材曾在这里重创法国侵略军,战争结束后,清军在这里重建了两层的关楼,还在关隘周围的山峰上,用大石块筑起了坚固的炮台。特别是镇北炮台,地形最为险要,山路陡峭,易守难攻。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孙中山亲自在河内设立了起义指挥部,部署这次起义。计划首先占领镇南关要塞,然后攻取南宁、桂林,占领广西,再分道进攻湖南、广东、江西,最后直捣北京,推翻腐朽的清王朝。
1907年12月2日凌晨,孙中山派革命党人黄明堂率领同志八十多人, 以绳索吊越断涧危崖,奇袭镇南关。炮台的清军官兵还在睡梦中,已成为革命军的俘虏。天明时,镇南关的南、中、北三座炮台已全部落入革命军手中。
前一天晚上,孙中山与河内机关的同志们整整一夜未眠,他们在等待着镇南关传来的捷报。当他走到池亨吉榻前时,发现池亨吉也是一夜未眠。
池亨吉时任孙中山的英文秘书,他是应孙中山的邀请,作为中国革命的见证人随孙中山来的。孙中山请他作日本的呤利。呤利是个英国人,曾如实写了一本《太平天国亲历记》,孙中山希望池亨吉也能将中国革命的真相如实记录下来。池亨吉不负孙中山之望,决心像英人呤利那样担起“日本呤利”的重任。
孙中山对他说:“请为我们祝贺。明天早晨我们将离开这里到战地去,可惜君有病,不能随我们同去了。”
池亨吉当时正在发烧,他听了这话一跃而起,要求同行。他说:
“我担任中国革命目击者的责任,岂能错过这千载一时的机会,纵然牺牲,也再所不惜。”
于是,孙中山与黄兴、胡汉民率领一批同盟会员和日本人池亨吉、法国退职炮兵大尉狄氏等二十多人,从河内乘火车去同登。
车厢里,没有其他乘客,中山先生由于久居河内,出门不多,今日驰骋于原野之中,又是捷报频传,心情舒坦地说:“我只有一个宿愿,就是先攻占中国最南端的镇南关,军队万里,旌旗堂堂,然后贯穿中国的腹地,再出中国最北端的山海关。一出山海关,就可以送爱新觉罗皇帝的末路了。”说罢,乐得哈哈大笑。
孙中山仅凭八十多人就想打到山海关,未免太不自量力。
同登下车后,他们又步行了二十分钟,来到文烟镇的一个农家休息,那模村的义军前来迎接,并向他们报告了战事情况,得知镇南关大本营仍在清军手中。胡汉民便催促大家:
“快走吧!必须在日落以前赶到山顶,才能趁着天未黑连续开炮轰击敌人。如果今天不去,就难定了。”
他们又行了约一个小时,到达那模村,吃了晚饭,天已黑了。便请当地老百姓带路,举着火把登山,渐渐听到了枪声,大家熄了火把,到夜里九点,终于到达第三炮台。这时第一炮台响起军乐声,黄明堂出来迎接孙中山先生一行。
第二天黎明后,孙中山巡视了各炮台。七点钟,敌人开始进攻,起义军战士开炮轰击,孙中山和黄兴也都持枪射击。起义军战士们勇气倍增,越战越勇,很快就打退了清军的第一次进攻。
随后,孙中山不顾危险,又亲自到镇中、镇南两个炮台视察,当他回到镇北炮台时,清军又开始了新的进攻。
“先生,还是请您到炮台下的石室里去休息一会,这里太危险!”胡汉民劝他。
“我到镇南关,就是为了亲自参加战斗,怎么能从火线上撤下来呢?”孙中山拒绝了。他请法国军官狄氏指点,亲自燃放大炮。看到炮弹准确地在敌人阵地上爆炸,他心里高兴极了,兴奋地对大家说:
“我反对清政府二十多年,今天才能亲自发炮打击清军!”
忽然,一发清军的炮弹就在炮台边上爆炸了,一名战士倒下,鲜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来,已经昏死过去了。孙中山连忙把他抱起来,解开衣扣,检查伤口。他喊胡汉民拿来药箱,亲自为受伤的战士包扎,随后叫人把他抬了下去。因为孙中山是医生,所以每当出现伤员时,都由孙中山救治。炮台缺水,救治伤员用的水,都由孙中山亲自到几百公尺外的溪谷里去取。他奔上奔下,忙得不可开交。
下午,孙中山和黄兴亲自带领几十名战士夺回了附近的重要据点弄尧村。这是一个地势险要的小山村,村里的几十户人家都是壮族同胞。傍晚,清军大队援兵赶到,敌人占领了炮台附近的马骝山、四方岭、凤尾山、尖山等高地,架起大炮对起义军占领的炮台猛烈轰击。黄明堂请孙中山先生下山筹军饷接济。孙中山说:
“我不愿意下去!因为我十多年没有踏过中国的地方。我现在踏在这个山上,觉得很高兴,简直舍不得下去。我认为我们在这里总是有办法的。”
黄兴、胡汉民也劝他赶快下山去筹饷械接济,便决定由黄明堂率部坚守五天,中山先生等乘天未黑按原路下山。时天雨路滑,又不能举火照明,孙中山一路跌倒三次,黄兴和胡汉民也都跌倒多次,夜半才到达那模村,宿了一夜。天明后赶到同登乘火车返回河内。
孙中山在河内借款,当时有一个法国银行家答应借款两千万元,但第一笔借款须在革命军占领龙州以后付款。几天后,正当孙中山忙于洽谈借款和购置粮饷时,从前线传来消息,起义军经过数场血战,寡不敌众,终于在12月9日撤离镇南关, 退往越南境内的燕子大山里去了。法国银行家的借款事也因此化为泡影。
这次起义,历时九天,革命军只阵亡一人,伤四人;清军则阵亡二百多人。
镇南关起义时,清军统领陆荣廷、管带黄福祥都曾联络过“反正”,因见革命军太少而终止。镇南关起义失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孙中山没有真正发动群众,组织起一支革命的军队,仅凭联络数十名会党,当然不足以抵挡清军的进攻。他所领导的十次武装起义都是因此而失败。
镇南关起义失败后,清政府向法国交涉,要求法国政府将孙中山驱逐出安南。法国总督对孙中山说:“现在别的办法没有,只有请你离开这里了。”
1908年1月24日,孙中山离开越南,前往新加坡,仍下榻晚晴园。这时, 两广总督张人骏派了一名刺客前往新加坡准备行刺孙中山。刺客来到新加坡后,就住在晚晴园隔壁的清政府副领事杨圻家中,准备伺机行凶。晚晴园主人张永福及陈楚楠曾向清政府季副领事学习汉语,因此与杨圻熟悉,杨圻与同盟会员田桐也有深交,同情革命,便将此事暗中告知田桐,要孙中山注意防备。同时,杨圻对刺客晓以大义,陈说利害,刺客被他说服,离开了新加坡,一场惊险化为乌有。事后,经田桐介绍,孙中山曾秘密会见了杨圻。
1908年3月27日,黄兴又发动了钦、廉起义。孙中山走后, 黄兴决计在钦廉地区再举义旗,他集合镇南关起义的余众和上年钦廉起义后避往十万大山的力量,进攻钦州,转战于钦州、廉州、上思间,后以弹尽粮绝,仍退回越南。这是孙中山亲自领导的第七次起义。
同年4月29日,孙中山又命令黄明堂在云南与越南的边境河口地区发动起义。 河口为边防重镇,地处红河与南溪河交汇处,并有滇越铁路穿过,形势险要。这天晚上,黄明堂、关仁甫和王和顺率领部众一百多人,从越南老街方面渡红河入境,清军防营又有一个营起义反正,共集中了五百多人,向河口镇进攻,第二天凌晨占领河口。
河口占领后,革命军即以中华国民军南军都督名义布告安民,并派兵保护外人,几天之内义军增加到数千人。随即分兵三路:一路攻蒙自,一路攻蛮耗,一路留守河口。5 月7日,黄兴到河口督师,但部队多1不听命, 只得回河内准备召集原钦州起义的人马再赴前线作战。但是,当他回到越南后,被法警拘留,随即押送出境。
黄兴走后,形势更为不利,清军陆续收复被革命军占领之地。至5月26日,黄明堂、 王和顺放弃河口,退入越南,河口起义失败。这是孙中山领导的第八次武装起义。
革命军退入越南后,法军勒令革命军缴械,革命军不从,双方开战。战线由宝胜、老街直至太原省的左州,法军疲于奔命,交战数月法军不能取胜。法国官员只得请当地著名土豪梁正礼出面调停,答应送给旅费保护出境,将他们送到新加坡。孙中山向吉隆坡、槟榔屿等地各埠工厂、农场介绍,陆续安排了这批革命党人。至今,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华侨中,有不少就是当年革命党人的后代。


二十三、 批驳陶成章

河口起义失败后,胡汉民从河内回到香港,与赵声商议今后军事进行方针,应该改依靠会党为运动新军。不久,胡汉民、黄兴都来到新加坡,他们向孙中山提议,认为会党不足依靠,应“注全力于清廷新军”。黄兴也从自身的经验中体会到,会党的人不能依靠,非建立由革命干部训练的革命武装不可。但孙中山还坚持认为军队中的人太持重,发难还是要靠会党。经过再三争论,孙中山终于同意,把军事活动的重点,转向发动新军和建立自己军队。并且决定下次起义前一定要筹好足够的钱,才能发动起义。
孙中山在连续几次策划起义的过程中,把筹款的事重点落在南洋各埠同盟会员身上。但经过几次起义接连失败后,南洋的巨富大贾不肯再捐助,中产以下的同盟会员也没有力量再捐款,孙中山的募捐活动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为此,他想出一个新的募捐办法,用出售“安民护照”的名义筹款。其办法是:将来国内发动起义时,可将此护照寄回国内亲友或自己家中,遇有义军过境,可享受特别保护的权益。孙中山在给蓝瑞元的信中说:“……此护照,不惟同志可以领取,凡一切人等,不论贫富,如能赞成革命,欲得此护照者,皆可领收。每给一张,取星加坡银二元。如此,既可以护平民,又可以济军用。”由此可见,孙中山当时为募集军费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1908年8月1日,孙中山在给邓泽如的信中又请他速凑集两千元,以还河内银行所欠的五千元债务。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充分反映了孙中山在经济上的窘境。
但是,这时革命党内一些人却不但不帮助孙中山渡过此难关,反而趁机要挟。1908年初,章炳麟再三致电孙中山,要中山先生接济《民报》经费,孙中山这时已经很困难,他还是给章炳麟寄了三百元。到了 9月,陶成章干脆亲自来到新加坡,直接向孙中山要钱,开口就要三千元,作《民报》经费;孙中山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无奈之中,只得将自己的手表等物交给陶成章,请他去变卖抵款。陶成章竟以为孙中山是故意刁难他,与中山先生争执起来。后来,又向中山先生索要五万元,作为他回浙江的活动经费。他认为孙中山一定存有巨款,因而无理取闹。孙中山当然只能断然拒绝,但答应给他开介绍信,请他自己到南洋各埠去筹款。陶成章到仰光筹得一千元,但到马来亚时,当地华侨只认孙中山所派的人,对陶成章不予理睬,陶成章一无所得,因而迁怒于孙中山。
南洋华侨捐款之中,一些拥有巨额家产的富商并不热心,倒是许多中下阶层的人士对捐款很热心。有一个英属马来亚的大资本家陆佑,他死的时候遗产达四五千万之多,但他生前一个钱也不肯捐。邓泽如劝他为革命做点贡献,他回答说:“恐怕你们的革命没有成功的把握吧?等到你们有成功的把握的时候,我来帮助好了。”把为革命做贡献当成是投机生意,充分表现了资本家唯利是图的本性。而许多工人就完全不同,胡汉民写道:“工人随随便便可以捐助二、三十元,高兴的时候,捐一个月、二个月的薪水也是很多。他不管自己钱袋里有没有钱,总是捐了以后再来设法。”“我们如果和他们讲满清政府如何不好,我们应该如何革命救中国,工人听得很入耳,都伸着拳头站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干起来了。”
正当孙中山处于经济上十分困窘、而筹款又极为困难的时候,有一个法国友人来信说,有一位法国资本家可借款一千万法郎,但附有相当条件,必须孙中山亲自赴法国面谈。因此,孙中山开始筹措旅费,准备再次赴法国。来回旅费约需八千元,邓泽如答应由他负责筹四千元。其余款项由孙中山自筹。
这时,光绪皇帝和西太后先后于11月14日和15日死去,国内的革命党人趁此人心动荡之机,纷纷发动起义。11月19日安庆新军马炮营队官熊成基首先发难,这是新军发动的第一次起义。
这天,熊成基召集各同志议定当晚起义,令各炮、马、步营同志先杀其官长,再分别向火药库、军械所、陆军小学堂夺取枪械、弹药,然后会合攻城。以薛哲、范传甲为内应。夜9时,城东炮营、城西马营,同时起义,城外几乎全军响应,但城内范、薛二人因步营与辎重营均有枪无弹,无法响应。而攻城炮弹,又落地不炸。结果义军受江面军舰炮击,同时又遭到出城清军攻击,在两面夹击之中,相持至次日晨,终于溃败。熊成基逃亡日本,后来潜入东北被人出卖杀害。这次安庆起义,先后被杀害的不下三百人。
安庆起义失败不久,广州又发生未遂的起义。11月下旬,广州革命党人葛谦、曾传范、严国丰等组织保亚社为掩护,联络新军中革命分子准备大举起事。当时士兵中领取保亚票者极多,但不幸严国丰于12月7日失落保亚票一张,被水师提督李准的巡捕拾去。 李准得报后,于当日晚上,将严国丰拘捕,因严国丰的日记中有葛谦等人的名字,于是大肆搜捕,葛、严二人均被杀害。这次新军起义中途流产。
12月21日,又有杨振鸿发动的云南滇西起义,虽然这些起义都很快失败,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接二连三的起义令清政府一夕数惊,满清王朝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这个时期,孙中山为了筹款事继续在南洋各地奔走,南洋同志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孙中山不得已到了暹逻(泰国)首都曼谷,过去他从来没有来过曼谷,当地侨商在中华会馆开欢迎会。孙中山在会上大谈革命,当地报纸也纷纷报导他的讲演。孙中山的活动引起了暹逻政府的不安,12月 4日,曼谷市长找到孙中山,请他三天之内离开。孙中山求助于美国驻暹逻公使,说自己出生于美国。这是他第一次在亚洲以美国出生证明来寻求美国政府的保护。美国公使对他的印象很好,就给国务院写了一封长信,并寄去了孙中山的申请书、护照及出生证明书。三个月后,美国国务院复函认为孙中山“非但没有履行美国公民的义务,反而将全部精力投入了中国的政治斗争。”“只要他继续照目前行事,国务院就认为他没有资格持有美国护照或以美国公民身份进行登记,也不认为他有权受美国政府的保护。”从而拒绝了孙中山的要求。
孙中山因为起义接连失败,中国周围的几个国家和地区都不容他再居留,他只得把国内的一切武装起义计划委托黄兴、胡汉民二人处理,自己再度赴欧美漫游,专任筹款一事。1909年5月19日,孙中山化名萧大江,自新加坡乘日本轮船启程赴欧洲,于6月20日到达法国巴黎。前面所说法国某资本家愿借款一千法郎事,孙中山到法国后才发现,原来这并非法国资本家所提条件,而是经手人欲从中渔利所设的一个骗局,只能告吹。后来孙中山又托前安南总督韬美运动法国资本家。韬美积极相助。正当将要成功时,法国内阁改组,新任总理比利仁不予批准,借款一事又没有结果。
孙中山在法国居住了一个月,又赴比利时布鲁塞尔,与阔别多年的贺子才等人再次相会。随后,他又前往英国,与吴敬恒再度重逢。这时,有一位同志曹亚伯来看望孙中山,临走时,他估计孙中山生活拮据,就留下了四十英镑放在桌上,孙中山见他诚心诚意,也就笑纳了。不料第二天,孙中山竟拿这四十英镑买回一大堆书籍,曹亚伯看了,大为吃惊,他问吴敬恒:
“看他连房钱也恐怕付不出了,为什么还买这么多的书?”
吴敬恒笑道:
“你管他作什么呢?他带有箱子四五只,都是书。还有一部局刻的《资治通鉴》,他儿子在旧金山留学,要带给他的。”
吴敬恒对孙中山的嗜好读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回忆道:
“总理于古今中外有用之书,可算无书不读,什么十三经、二十四史,什么民约论、资本论,只要有关政术治道,有益民生国用的书,一有空隙,就马上把卷展玩,心就领,神就会。”
就在孙中山赴欧洲前十天,陶成章、章太炎又发动了第二次“倒孙”风潮。
陶成章早在去年向孙中山要钱被拒绝后,自己到南洋去筹钱,结果成效很差。他怀疑是孙中山从中阻挠,心怀不满,竟跑到瓜哇成立光复会,与同盟会公开唱对台戏。这年5月,陶成章又在文岛造谣说孙中山把各地的捐款据为己有,仅留一千余元用于起义经费。并拉上未被孙中山重用的同盟会员李燮和、柳聘农、陈方度、胡国等七八人,以四川、广东、湖南、湖北、江苏、浙江、福建七省南洋革命党同志的名义,起草了所谓的《孙文罪状》。声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无尽。”并捏造了“残贼同志之罪状”五条、“蒙蔽同志之罪状”三条、“败坏全体名誉之罪状”四条。说什么“恶莠不除,则嘉禾不长。”要求总部公布孙中山的“罪状”,开除他的总理职务;原南洋支部章程一概作废,另订章程。
陶成章的所谓《孙文罪状》发表后,保皇派见了幸灾乐祸,大喜过望,《南洋总汇报》连续三天在11月11日、27日、29日刊登此文,题目是“南洋革命党人宣布孙文罪状传单”,趁机对革命派大肆攻击。陶成章还将此文在南洋、欧美等地四处散发,竭力在革命党内部制造分裂。他还无中生有地污蔑孙中山在香港、上海汇丰银行存有巨款,以供孙眉在九龙建造房屋。有的人听信了陶成章的谎言,专门到香港去调查孙中山存款的事。由此可见,陶成章的所作所为,起到了清政府和保皇派的帮凶的作用,对革命事业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和破坏。
章太炎去年就对孙中山接受日本政府赠款一事不满。后来,他在负责主编《民报》过程中,改变了《民报》宣传三民主义的方针,不断发表论述国学、佛学的文章,遭到读者的批评,以致《民报》销路锐减,难以维持。他向孙中山要钱,孙中山给他寄了三百元,章太炎嫌少,怀疑孙中山私用了公款,如今又失去了编辑职务,对孙中山更加不满。于是和陶成章一唱一和,也在《日华新报》上发表了一篇《伪〈民报〉检举状》,诬蔑孙中山“怀挟巨资,而用之公务者不及一”,攻击《民报》仅是为孙中山个人作宣传,声称如果不先除去孙中山总理职务,就不参与办理《民报》。
陶、章二人攻击孙中山的所谓“罪状”,完全是无中生有的捏造,他们的这种倒行逆施理所当然地遭到革命党人的抵制。陶成章跑到东京要求总部开会讨论,被黄兴坚决拒绝。黄兴还与谭人凤、刘揆一联名给李燮和等人写信,逐条逐条地驳斥了他们的谎言。陶成章和章太炎的卑鄙行为,使他们自己在广大华侨中名声扫地,连许多没有加入同盟会的留日学生也痛斥陶、章二人行为卑鄙、品德恶劣。
对于陶、章二人的处理,黄兴主张宽容大度。他说:“弟与精卫等商量,亦不必与之计较,将来只在《民报》上登一彼为神经病之人,疯人呓语,自不可信,”陶成章见黄兴不但不肯随他一同反对孙中山,反而竭力为孙中山辩护,于是又把攻击的矛头对准黄兴,骂他与孙中山“朋比为奸”。黄兴对陶成章的无理辱骂,泰然处之,不予置理。
陶成章、章炳麟这一招,所损害的并不只是孙中山个人,而是对革命事业带来了极大的破坏,因此,孙中山不得不予以反击。他写信给吴敬恒,想请吴敬恒为他辩白。吴敬恒复信说欲想将此事辩白清楚,非和盘托出不足以解第三者之惑。孙中山想想也有道理,就给吴敬恒去了一封长信,将一切经过详细说明。信中说:

所攻者,以我“得名”,以我“攫利”为言。
而不知我之经营革命在甲午以前。此时固无留学生为我吹嘘也。而
乙未广州之事失败,则中国举国之人,无不以我为大逆不道,为乱臣贼
子,为匪徒海盗,当时如有陶成章,想亦不欲得此等之名词也。今日风
气渐开,留学之士以革命为大光荣之事业,而陶辈始妒人之得名。然我
辈之初意,只在赴大义,行宗旨,而与共事之同志亦无不如此。不期今
日乃有以名而始谈革命者,此固属风气之开,而亦道德之退化也。
以我为“攫利”,而不知我于革命以前,在社会上所处之经济界中
固优胜之地位也。若不革命,则我之地位必不失,而世人所欲图之快乐,
而我无不得之,革命攫利云胡哉?且当日图广州之革命,以资财赞助者,
固无几人也,所得助者,香港一、二人出资数千,檀香山人出资数千,
合共不过万余金耳。而数年之经营,数省之联络,乃于羊城失事时所发
现之实迹,已非万余金所能办者也,则人人皆知也。其余之财何自来乎?
皆我兄及我所出也。又庚子惠州起兵及他方经营接济,所费不下10余万
元,所得助者,只香港李君出二万元及一日本义侠出五千元,其余则我
一人筹获而来也。自此,吾一人之财力已尽,而缓急皆赖家兄之接济,
而妻子俯蓄亦家兄任之,是从事革命十余年以来,所费资财,多我兄弟
二人任之。所得同国人及日本人之助者,前后统共不过四、五万元耳。
若谓我以十余年之时间,而借革命以攫取他人四五万之资,则我前此以
卖药行医,每年所得亦不止万余元,此固港粤人所共知共见也;而其他
之事业投机取利者,犹过于此也。若为图利计,我亦何乐于革命,而致
失我谋生之地位,去我固有之资财,折我兄已立之恒产耶?(两年前家
兄在檀,已极穷破产,其原因皆以资助革命运动之用,浮钱已尽,则以
恒产作抵,借贷到期无偿,为债主拍卖其业,今迁居香港,寄人篱下,
以耕种为活。而近因租价未完,又将为地主所逐),乃陶更诬以在九龙
建洋楼。夫家兄本为地主、实业家者,非我从事革命以耗折之,则建洋
楼亦寻常事,陶等何得多言。……
……
我到星加坡后,则河口之事起,占据四炮台,诛彼边防督办,收降
清兵陆营。本可进取,据有全滇,惜当时指挥无人,粮食不继遂退。至
潮州、惠州、钦廉、镇南、河口五役及办械、运动各费所用将近二十万
元。此款则半为南洋各地同志所出,为革命军初次向南洋集款者。今计
开:由精卫向荷属所筹者约3万余元,向英属所筹者万余元,共约4万
元;向安南、东京及暹逻所筹者约五、六万元。我手得于上述之同志5
万元,得于日本人万四千元,河内欠债万余元。此各项之开支,皆有数
目,皆有经手,除梁秀春自行骗去五千及累去船械费数万,又一人骗去
千余,及陶成章用去一百,此外之钱,皆无甚枉费。自我一人于此两年
之内,除住食旅费之外,几无一钱之花费,此同事之人所共知共见也。
而此时期之内,我名下之钱拨于公用者一万四千元,家人私蓄及首饰之
拨入公用者,亦在千数百元。此我“攫利”之实迹,固可昭示于天下也。

孙中山在欧洲的筹款一事毫无结果,容闳却在此时邀请他到美国商谈支援革命事,孙中山感到有一线希望,决计赴美一行。1909年10月30日,他起程离开英国,吴敬恒在车站送行时转交给他一封张继从巴黎寄来的信,张继在信中又要求孙中山辞职或隐退。孙中山见了此信,心里非常不快:他们既不要我做他们的总理,我又何尝想做他们的总理?
其实,自从陶成章、章太炎等人在东京同盟会总部发起“倒孙”风潮以来,孙中山就已经在行动上这样做了:他在南洋以及后来在美洲所设立的同盟会,都不再提及与东京同盟会总部的关系。南洋的同盟会分会,与东京的同盟会不同,以军队的编制组织会员,分为营、队、列、排,后来又改订章程,实际上已经和东京总部没有关系,只不过在名义上没有独立;后来他在美国建立的同盟会称为中华革命党,并把誓词改为“废灭鞑虏清朝,创立中华民国,实行三民主义”。这样,东京的同盟会总部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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