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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传奇 作者:范方镇 2003.2

四十七、广州蒙难

北伐军于6月13日占领赣州,在敌人遗弃的文件中,发现了许多陈炯明与吴佩孚、 陈光远图谋夹击北伐军的来往密电信函。这些电函无可辩驳地证明了陈炯明早已叛变通敌,北伐军获取这些罪证后,因事关重大,立即原文转电韶关大本营胡汉民、廖仲恺。这一情报立刻被送往广州,报告孙中山,请孙中山密切注意陈炯明的动向,但是孙中山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
吴佩孚见孙中山不肯下台,便密电催促陈炯明叛变,令其攻击总统府,并以取消以前的分赃条件相要挟,更加坚定了陈炯明叛变的决心。6月14日, 陈炯明在石龙召集陈家军部将开会,部署叛乱。会上,陈炯明首先给他的爪牙们打气说:
“谁先向总统府开炮,谁就为我们立了头功!”
叶举又解释说:
“所谓头功,就是说是我们粤军的大阿哥,谁先打总统府,大家都称他大阿哥。”
陈家将们平时虽然骄横,但真的要他们向总统府开炮,倒也有点心虚。只有土匪出身的杨坤如还胆量大些,他把帽子一甩,唰地站起来,表示要立这个头功。不料那些自认为正牌出身的军官们却对他不买账,说他是土匪出身,不能做大阿哥,还是请叶举带这个头,大家都愿意听他的调遣。叶举不好反对,但他也给自己留了一条路,说自己率先发难的时候,由资历、声望都高的熊略负责指挥。熊略又把难题推到士兵身上,说是下面的士兵不愿打总统,都说打总统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除非给重赏,或许他们才肯干。
难题又留给了陈炯明,他手一挥,说:
“不行不行,现在我们没有钱给士兵们发赏钱,只能照我们以前打广西那样,打完了准士兵大抢三天。”
大家都表示赞成,熊略想了想,又说:
“陈总司令,您是我们大家的主帅,只要您下一道命令,我们就会跟着您干,您为什么不下命令呢?”
陈炯明早就料到部下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他轻轻地对心腹陈鹤年点点头,陈鹤年站起来,对师长钟景棠说:
“请钟师长给大家讲一讲他今天做了些什么吧。”
钟景棠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得意地说:
“今天上午,兄弟将廖仲恺给扣起来了……”
原来,前一天陈炯明给廖仲恺去了一个电报,邀请他前去惠州商量事情,廖仲恺正想去劝劝陈炯明,便答应去了。不料才走到石龙,即被钟景棠扣下,还上了手铐脚镣,监禁在广州石井兵工厂里。
钟景棠的话还没有说完,会场上立刻乱了起来,大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有的人感到惊讶:陈炯明果然干起来了,好在有这个老兄先下手,将来万一攻打孙中山失败了,也不是我带的头;有的人则觉得这个头功竟让钟景棠抢去了。到了这一步,陈家军叛变已经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于是,他们决定,推熊略为攻城总指挥,以洪兆麟为先锋,制定了进攻总统府的行动计划。
陈炯明在忙着布置叛乱,孙中山却在总统府设宴,准备请陈家军旅长以上的军官来,向他们做做工作。不料一直等到中午,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外长伍廷芳、海军司令温树德、江海防司令陈策、警备司令姚雨平等人都到了,陈家军的军官却一个也不到。正在恼火的时候,秘书林直勉来报告说,廖仲恺在赴惠州途中,被陈家军扣下了。孙中山听说后,气得立刻就要动身到惠州去找陈炯明,姚雨平劝他说:
“大总统,您不能去冒这个险,陈炯明与我是老朋友了,我和他从广州起义时就在一起并肩作战,共事多年。让我先去一趟惠州,劝劝他,也可以看看他最近的动态,回来再向您报告。”
孙中山见姚雨平肯去惠州,便对他说:
“你去了惠州,见了竞存,叫他立刻来广州见我!”
6月15日,姚雨平来到惠州西湖,见到了陈炯明,想开口劝说他,陈却装聋作哑, 避开话题。姚雨平见自己无法与他谈入正题,只得告辞,临走前留下一首诗:

  百花洲上影模糊,
不听嘤鸣听鹧鸪。
铁像何如铜像好,
凭君点缀此西湖。

姚雨平这首诗里用了几个典故,嘤鸣是用的《诗经》里的“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意思是说,要听听老朋友的话,老朋友是不会害你的。而鹧鸪的叫声仿佛是“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这是比喻背叛革命是要不得的,一定会失败的。铁像铜像则是比喻宋朝的秦桧害了爱国民族英雄岳飞,结果后人在杭州西湖铸了个铁像,被千秋万代的子孙唾骂,而岳飞则被后人树立了铜像,世世代代受人尊敬。
6月15日,北伐军前锋进入江西吉安境,势如破竹。 向赣东前进的北伐军先头部队,已经逼近抚州,江西将士多与北伐军声气相通,姜伯彰、曹锡福、李润生等在赣北各县纷纷组织民军响应,声势大振。赣督陈光远见大势已去,只得逃走,九江、南昌已有不战而下之势。然而,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陈炯明竟在后方发动叛乱,使孙中山苦心经营的北伐大业,功败垂成。
当天下午,叶举在白云山郑仙祠与洪兆麟、杨坤如等召开秘密会议,叶举给部下出示了陈炯明的手令,布置炮轰总统府的行动。决定明天凌晨3时进攻总统府, 不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军官,凡是捉住孙中山者,赏大洋二十万元,并特许事成后大掠三日。
下午 5点,罗翼群得悉叶举召开秘密会议,可能要攻打总统府,他向孙中山报告,但孙中山不相信,说:“刚才竞存还有电话给我,表示他愿意支持北伐,叶举怎敢不听竞存的命令?”
晚饭后,陈少白来向孙中山报告:“陈炯明今晚真的要发动叛乱了!”孙中山还是不相信:“有我在,竞存不敢造反!”
晚上9点,林直勉来报告:“驻高州会馆的熊略部队已经全副武装,据各方面情况分析,陈炯明叛乱就在眼前了!”
孙中山回答说:“明天我在财政厅召集陈家军将领听我训话,晓以大义,就是陈炯明要叛变,将领中有深明大义的人,岂肯附从他?即使陈炯明果然率军叛变,占领总统府,置我于死地,我也是为党国而死,有何遗憾?”
深夜11点,陈策、魏邦平一齐打电话请孙中山立刻离开总统府。孙中山仍然不肯相信陈炯明真的会叛变他,他对陈炯明“始终动以至诚”,“君子爱人以德”,陈炯明怎能以怨报德呢?
6月16日凌晨1时,林直勉打听到叛军夜半预先开饭,吃饱饭准备行动,便和参军林树巍、辎重队长陆志云再次赶到总统府,劝孙中山赶快离开总统府,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孙中山激愤地说:
“我就是不走,我是大总统,不能擅离职守,我被叛逆所害,正是我为国损躯的时候。如果陈炯明敢于叛变,那全国人民都可以共同讨伐他,他就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到了凌晨两点,在总统府粤秀楼上已经能听到叛军的集合号声了,卫士们一齐来劝孙中山赶快离开总统府。孙中山还是不愿意,马湘和黄惠龙叫来几个人,强行给孙中山换了一件白布长衫,戴上一副墨镜,提着一个药箱,装扮成医生,两个卫士一边一个挽起孙中山的手,挟着他出去。
孙中山只得答应他们的要求,但他要喊宋庆龄一起走。宋庆龄回答说:“不,你先走,我和你一起走,目标太大,容易被叛军发现,而且我已经有身孕了,行动起来不方便。再说,中国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你快走吧!”
在宋庆龄和卫士们的一再催促下,孙中山只得先走一步,临走时,他吩咐卫士马湘和黄惠龙留下来护送宋庆龄,并告诉宋庆龄,他脱险到了军舰上,就放三声大炮,宋庆龄只要听到三声炮响,就可以放心了。随后,他便和林直勉、林树巍一同离开总统府。
他们下了粤秀山,经过今纪念堂北路芒果树街、连新街,来到桂香街时,被一个叛军岗哨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
林直勉沉住气,走上前说道:
“老总,我的父亲忽然生了病,请了个医生去家里看看。”他知道叛军士兵不敢擅离岗位,便加了一句,“你要不相信,可以跟我到家里去看看。”
叛军的岗哨看了看孙中山,果然像个医生,还提着个药箱,便不再怀疑,挥挥手,示意让他们快走。
走了不远,又遇到一大队叛军,约数百人,四散路中。林直勉看见正好有一队约一二十辆手推车,列队通过,便和孙中山分开混在其中,从容不迫地从叛军的面前走了过去,没有引起叛军的注意。
来到海珠岸边,孙中山和林直勉雇了一只小舟,往海军司令部划去。突然,迎面一艘军舰上有个海军哨兵大声喝道:“口令!”
林直勉和孙中山都不知道今天海军的口令是什么,只得站在船头大声喊道:“我们奉命有紧急公事要面见你们海军部长,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口令,但我们认识你们的部长。”
这时,海军司令温树德走了出来,温树德这天早上已经得到林直勉通报,知道陈炯明叛军在白云山密谋的事,这时见了孙中山,心中便明白一定是陈炯明叛变了。随即迎孙中山等乘小艇,此时已听见天字码头方向枪声大作。
孙中山一行到达白鹅潭,登上“楚豫号”军舰,随即命令放三声大炮。
“轰!轰!轰!”
宋庆龄和总统府的卫士们听到炮声,都高兴得欢呼起来,他们知道:孙中山安全脱险了。
拂晓前,洪兆麟的叛军开始攻击总统府。府中卫士仅五十余人,他们以少敌众,毫不畏惧,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叛军被打死三百多人,卫队也伤亡近三分之一。坚持到下午4点的时候,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来到总统府,出面调停,叫双方都不要再打。这时,卫队保卫孙中山的任务早已完成,子弹也快打完了,这才同意谈判。可是就在双方准备谈判的时候,叛军却从后门冲了进来,营长叶挺当机立断,命令打开大门,让卫士们从前门冲出去。混乱中,马湘、黄惠龙和多年跟随宋庆龄在总统府做工的女佣二姐护卫着宋庆龄从前门溜了出去。
马湘、黄惠龙护卫宋庆龄避入一个民宅,屋里有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妇人。马湘陪着笑脸,说自己陪姑母到街上去买点东西,不巧碰上军队打仗,吓得不敢上街,也不敢回去,只好先在这里躲一下。但是老妇人坚持要他们赶快离开,还说:“我儿子是熊略部下的连长,你们再不走,等他回来了,你们想走都走不掉!”
宋庆龄听了这话,一阵急,顿时觉得腹痛如刀搅,遍身大汗淋漓,昏迷过去。二姐明白这是要流产的征兆,马上扶着宋庆龄到里屋去躺下。
正在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年轻的军官,他看到家里来了好几个外人,一点也不惊讶,旁若无人地向里屋走去。见宋庆龄似乎病得不轻,便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夫人看来病得不轻,快请她到里面去休息吧。”
马湘见这位军官很客气,便和他攀谈起来。原来这位军官姓朱,也是个早年投身革命的青年军人,他对陈炯明炮轰总统府也十分不满。马湘见这位军官很有正义感,便大着胆子想请他送自己出去。朱连长很爽快地答应了,说:
“可以,这里正好是我们的防区,我送你们出去,要不然你们今天是很难出得去的。”
在朱连长的护送下,他们很快脱离了危险区,来到长洲要寒司令马伯麟的住所,在马伯麟家住了一天。6月18日,岭南大学的校长钟荣光开着一只小汽船, 把宋庆龄等人接到了自己家里。经过这次奔波,宋庆龄腹中的孩子还是流产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6月25日,宋庆龄化装离开广州,经香港返回上海寓所。
宋庆龄离开总统府时,总统府的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着,警卫团长陈可钰和卫士队的队长姚观顺率领着部下死守着总统府。他们发现,叛军正在向阵地上运送炸药和火油,企图火烧总统府了。姚观顺和陈可钰商量,既然大总统和夫人都已经突围出去,没有必要再死守了,于是决定陈可钰率领的警卫团先突围出去,由姚观顺断后。等陈可钰率领的警卫团突围冲出去后,姚观顺也率领卫士们从后面的小巷子撤离了总统府。
总统府四周民房里的叛军,一直在等待着孙中山的汽车出来,以便狙击。等叛军冲进总统府后,才知道孙中山和宋庆龄都已经脱险。
这次陈炯明叛变,不仅使孙中山的北伐事业完全中断,而且孙中山付出无数心血撰写的许多书稿也因此丢失,其中有他的《国家建设》一书。这本书比他以前写的《建国方略》即《孙文学说》、《实业计划》、《民权初步》还要丰富,包括三民主义、五权宪法、地方政府、中央政府、外交政策、国防计划等八册,其中《三民主义》中的《民族主义》一册,已经脱稿,《民权主义》、《民生主义 》二册,也已写完大部分,其他各册,也已大致规划就绪,只等有时间就准备执笔撰写了。后来孙中山非常痛心地说:“不期十一年六月十六日,陈炯明叛变,炮击观音山,竟将数年心血所成之各种草稿,并备参考之西籍数百种,悉被毁去殊可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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